路乘在黑水中龋龋独行,他好像已经走了很远很远,却又好像只是在原地踏步,四周永远是茫然无际的黑水,他找不到半点哥哥的踪迹。
来时的路早已被黑水吞没,他四蹄踏足的这缕方寸之地,就像是黑色大海中仅有的孤岛。
这座孤岛也在不断缩小,他的法力越来越微弱,光符黯淡,黑水不断逼近。
路乘踉跄走着,气力早已耗尽,视野模糊,思维僵滞,唯有某种不放弃的执念,牵动着这具已至极限的躯体。
但突然某一刻,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,躯体失衡倒下时,好像有着某种东西也在无声中随之土崩瓦解。
黑水瞬间冲破了那最后一层薄如宣纸的金色光符,攀附到路乘的金色鳞甲之上,他洁净漂亮的金鳞转瞬间变成阴晦污浊的浓黑,他微弱地挣动了一下,却难以再站起,黑水不断蔓延朝上,没过他的口鼻,没过他最高的麟角。
地下洞穴,黑水填满了一切可供躲藏的间隙,商砚书在空中与朱雀激战,他的手臂脸颊上,不慎沾染上的黑水水珠不断扩散,渐渐蔓延向整个身体。
不同的地点,不同的景象,他们一同被吞没。
路乘坠入一片黑暗的幻境中,跟平安县的类似,又不同,平安县的阴翳聚集了方夫人和数十枉死冤魂的苦恨,而此地的阴翳,其间的苦恨又岂能只以万计。
上回的苦恨像是深潭,这回则是无边的深海,路乘在海水中被苦恨拖着不断下坠,他的意识被分化成无数份,坠入一重重苦痛的幻象,也是众生悲苦的记忆。
他变成襁褓中懵懂新生的孩童,蒙昧的意识第一次看到,第一次听到,第一次感觉到,饥饿,冷热,痛苦,也随之而来,他对这陌生的世界满是恐惧,无助地嚎啕大哭,可无人能理解他哭声中的含义。
他变成白发苍苍的老者,以拐杖撑着在村屋外缓慢行走,同村的孩童从他身边经过,打闹时不慎与他撞在一起,孩童很快站起,与同伴欢笑离去,他独自坐在地上,数次尝试,数次失败,老迈瘦弱的身体满是无力。
他变成卧床的女子,苦涩的药味萦绕在屋中,萦绕在这具病骨支离的躯体上,她听到帷幕后家人低声的谈话,听到药材的昂贵,听到家中日益困苦的窘境,听到他们无奈地要将她放弃。
他变成刚刚从战场上被搬下的兵卒,利刃贯穿他的胸腹,满是伤患的营帐中,军医简单看过他后,便摇头离去,他睁着眼睛,一点点看着自己的死去。
生苦,老苦,病苦,死苦,苦,好苦啊……
路乘的意识不断下坠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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